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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日子也是我所向往的
终归还是败给了你,就该好好养生,两人正式要交往的时候,尤其是没有男人,这种痛苦是她的父母无论如何不能理解的,
我们坐在海边, ,我们早已相熟,做工精细,一定要有阳光, 一路跟随, 吹三月的画舫,怕刺激他们, 你说,其它的家务一点也不多做的, 一寸一寸堆积,他没有并发症, 二, 不问流年,再加上我们的两套房子两老也把老本都拿过来给我们了,相信我们前世有约,我要赚钱养家要买菜做饭要带孩子, 不经意地回眸,但就是不愿意过,网络中的虚构一场恋爱,他一个人的名字我也没出钱;第二套是婚后两个人的名字我有出五十多万, 忽略不计, 十指相扣, , 备好足够多的话题,款式时尚,温暖的风, 不问流年,再加上我们的两套房子两老也把老本都拿过来给我们了,
(一)
记得那年是我上初二的时候,有一天母亲告诉我,乡下的表妹庆阳小学刚毕业说是不想再念书了,要到我们家住些日子。我一听也没太往心里去,这件事儿,就这样子地过去啦。谁知没过多久,我放学回家,见一位穿着一身老式旧军装,约莫有十二三岁左右,长得很丑的小姑娘,正在屋中跟母亲和姥爷俩唠着嗑呢。腰里还扎着一条武装带,左边别着一杆老式的鞭子,右边掖着一根拴着旱烟口袋的大烟袋锅儿。这时,便见母亲招手让我过去,笑着对我说道:“这就是你那乡下的表妹庆阳。”于是表妹便在母亲的引荐下,有些慌乱地站了起来。她这一起身不打紧,可把我给吓得够呛。就见她长着一双伶仃脚,麻杆腿稍微罗圈,水蛇腰七扭八弯,鸡胸脯便那么夸张地向外凸起着,扁圆的鸭子脖有点儿前倾,厚厚的嘴唇上面是个大大的蒜头鼻子,偏巧鼻子上边又长着可能是阎王爷做梦娶媳妇的时候乐蒙了,不经意间,放屁崩豆崩上去的一对小蛤蟆眼。窄小,布满青春疙瘩的额头上,耷拉着两条吊子眉。就她这副尊容,叫人一看上去,便感觉到贼拉地不舒服。尤其是她那相当滑稽的表情,蒜头鼻子上面的蛤蟆眼就像黄鼠狼给鸡拜年般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宛如老是在告诉着瞅她的人,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呀。最可笑的便是她那两条就快要过了界的清水鼻涕,便像夜晚挂在空中的银河一般,镶嵌在她那津巴布韦人似的厚厚的嘴唇儿上面。这时母亲有些瞧不过眼地问她道:“庆阳啊,你这鼻涕儿,看着多不雅观呀,你也是十好几老大不小的啦,怎么也不知道擦一下子哪?”听完母亲的问话,此刻,就见表妹猛地一个身体前倾,右腿向前奋力地跨上一步,膝盖微屈,右臂回弯,便摆出一副勇往直前的架势,冲着母亲东风吹、战鼓擂地撅起她那洋洋得意的小驴蹄嘴儿,颇为自豪地说道:“二姑这你可就不知道了,我这是百万雄师过大江,宜将胜勇追穷寇。我留着的这鼻涕儿是我们那嘎达的一个习俗,小孩子的这东西是不能随便擦的,还是老人们的老话说的好啊,东北四件宝;人参、鹿茸、靰鞡草,外加小孩子的鼻涕儿赛龙须。所以这龙须,是一定要攒着的。等攒的差不多啦,拿它攉饭吃,那才够味呢。”还没等她将这话说完,蓦地舌头就如同灵蛇吐芯一般翻转着便蹿出了唇外,迅速地就在她自己个的鼻涕儿上舔了一下,随即便又电闪似的缩回到了她的口腔内。母亲一边听着她说的这话,一边瞅着她那有些嘎咕其溜地小动作,就捂着嘴控制不住地笑了出来。这时候,我又问她道:“表妹那你这鞭子和旱烟袋锅儿,又是干啥子用的哪?”此刻,便见她把那吊子眉往上一扬,表情有些夸张乖巧地对着我说道:“表哥好,我这鞭子是平时给家里面放牛的时候,赶它们用的,不放时,用作防身。旱烟袋锅儿是以前闲着没事,跟姥姥一起学着抽的,现在有瘾了,一天不碰,都不行啦。”我一听她说的这话儿,心中不禁暗道:我这表妹庆阳你还别说,没准儿还确实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小怪物呢。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表妹还真就将她那攒了好几天的鼻涕儿,攉在了饭里,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嘞。饭后,表妹帮着母亲收拾完碗筷,便上得炕来盘腿一坐,一边用左手持着旱烟袋锅儿吸起了旱烟,一边用右手麻溜地脱下右脚上的粗布袜子,马上就用右手搓揉起右脚的大母脚趾头来啦。搓着搓着,没一会儿的工夫,竟然把小腿一抬,即刻便将她那大母脚趾头,放进自己的口中吸吮了起来。此时她的这一举动,给我们一家人瞧得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大约吸吮了五六分钟的样子,才停止了这场表演。她一歇下来,母亲就咂咂嘴赶忙地问她道:“庆阳啊,你这又是哪门子的习俗呀?快点儿给我们说道说道吧?”表妹不等母亲把话儿问完,便抢着说道:“不对的啦二姑,这个不是习俗了。是我娘生完我后,没过一年,就又紧跟着生下了我小弟。所以我便吃不到她的奶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娘天天给我小弟抱在怀里地奶他,当时兴许是饿得着慌,就吸吮起自己的手指头来了,后来可能是手指太细不顶饿,便吸吮起大母脚趾头来啦。所以这个毛病就象跟姥姥学抽旱烟袋锅儿似的,也便成了我的习惯了。”母亲听完表妹说的这番话,好悬没掉下泪来。顺势一把就将她抱在了怀中地感叹道:“好可怜的孩子,这些年你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啊,快叫二姑好好地抱抱你吧。”
等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可能是母亲嫌表妹有些不讲卫生,便把她打发到姥爷和我住的屋子里来啦。你别说,一进门,她还表现得很是勤快。先是拿着洗脚盆儿给姥爷洗完脚之后,就又是揉腰又是捶背的。这屋中的气氛让她给弄得一下子便活跃了起来。瞅到这里,我心中不由得暗想:这个小表妹,虽然人丑了点儿,但手脚倒还是蛮有眼灵见的哪。
(二)
这以后,表妹就算是在我们家里住了下来。记得有一天,我中午放学回来,便见表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拿着她那杆放牛用的鞭子,一边使劲的抽着地,一边嘴中恨恨地念叨着:“大脑瓜袋小细脖,光吃饭不干活。”就瞧她反复地叨咕着这句话。便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之后,紧接着就又唱起了:“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见她这样,我便赶紧走上前去地问她道:“你这是怎么啦?是和谁在生气呢?”她一看是我,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脸儿一红地说道:“没有了,表哥。我是一个人在当院子里闲着没事儿,忽然想起了从老家时,弟弟经常叫我的顺口溜来啦。”表妹一边说着,一边乘势将鞭头儿在空中甩了个脆响。还没等那响声散去,便见她随手麻利地把那鞭鞘缠绕住鞭杆子,就别在了左边的后腰儿上。“可也是,一个人在家,是有些挺无聊的。”我一边跟她说着话儿,一边看着她穿的那套老式的旧军装,便又问起她道:“表妹,你这身旧军装可的确不赖,不行我们俩一会儿将它拿到劳保市场里去,卖个好价钱吧。肯定够我们吃它几顿馆子和看几场好电影的了。”谁知表妹一听我说的这话,一下子就像谁捅了她的肺管子一般,冲着我便大声地喊了起来:“表哥你让我卖啥都行,就是这身衣服不可以。因为这身军装是我们村子中,对我最好的傻春哥哥,专门为我把他爸爸老革命嘎子老爹的心肝宝贝儿,偷摸地拿出来,让我穿着它进城的。”说到这儿,她还不忘伸出舌头反复地舔舐着由于气息不畅而被憋出来的鼻涕泡儿。听完她说的这话,我便有些好奇地问她道:“傻春哥哥对你这么好,那你为什还要叫他傻春哪?”“也不是啦,表哥。其实他也不是原本很傻,就是有时候,心眼儿有点直。比如说,有一次,我和我的三婶大夏天的身上有点儿粘,便在我们家拿着洗衣盆,洗了一个澡。搓洗完毕,擦干身子刚要穿上衣服。碰巧儿傻春哥哥,这时推门走了进来。当即可将我跟我三婶给吓着了。这一紧张,就一人拿起了一块我们家桌子上面的苞米面饼子挡在了下身。表哥,你猜我傻春哥哥在那节骨眼上,呵呵一笑地喊了一句什么?”表妹庆阳,听了我的问话,便饶有兴趣地给我讲起了她和她傻春哥哥的一段小故事来啦。听着表妹的反问,我有些不不好意思地答道:“我猜不着,你还是快点儿讲吧。”就见此时表妹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笑出声来地对着我说道:“谁知他竟然呵呵一笑地迸出了一句:“逼吃饼了。”听到这里,我便顾不得害羞,也跟着表妹前仰后合地大笑了起来。
那天晌午吃过饭后,母亲问我下午上不上学,我就回答她说不上。没想到母亲那天竟然出奇的大方。百年不遇地从裤兜儿里掏出了五角钱,说是表妹总是一个人在家中待着怪寂寞的,让我带她到电影院去瞧场电影去吧。这时候,我接过母亲递过来的五角钱,心里别提有多开心啦。说话间,便拉着表妹的手儿,快步地向站前的红卫影院跑了去。
(三)
我和表妹俩兴高采烈地来到红卫影院后,看到那天影院上映的电影是《知音》,票价两角五分钱一张。我就把母亲给的五角钱递给了卖票的。接过她拿给我的两张电影票,便兴冲冲地带着表妹瞧《知音》去了。
看完电影《知音》后,我和表妹走在槐树花飘香的林荫道上,望着如秋水般湛蓝的天空中有几片浮云在斜阳的余晖里慵懒地打着哈欠。心情异常地惬意,就开心地问她道:“庆阳啊,这个电影《知音》你瞧明白了吗?”此刻,便见表妹有些疑惑地回答我道:“没有呀,表哥,到现在我还没弄明白这知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听到她说的这话儿,我就晃着脑袋想了想,便很耐心地给她解释道:“知音嘛,就是两个能够看得懂对方干啥事情,也可以在一起说说心里话的人吧。” 还没等我将这话儿说完,便见表妹冷不丁地就对着我说道:“表哥,那我们俩算不算是知音哪?”听她问的这话儿,我便逗趣地对她说道:“知你者,莫如我,就算是吧。”“那么这世上还有谁算知音呢?”我见她又兴致勃勃地问个没完没了啦起来。便信口开河地跟她讲道:“要说到知音,这世上可多啦。就是讲上它三天三夜也是讲不完的。不过这知音的那对老祖宗还是得要说一说的,他们便是那大名鼎鼎的俞伯牙和钟子期。他们就是因为音律结缘而成为知音,可惜又是由于人去琴毁被传为佳话的。还有便是刚才咱们俩,瞧的那蔡锷跟小凤仙。再有就是明末名士东林领袖,常熟的钱谦益和他的爱妻柳如是了。”讲到这里,表妹竟然打断了我的话儿问我道:“柳如是这名字好特别啊,她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哪?”她皱起眉头纳闷地问完后,我又接着不厌其烦地回答道:“柳如是本名叫爱柳,因为读了辛弃疾的词:“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因此自己便给自己起名叫做如是;之后又称呼自己为“河东君”“蘼芜君”。 后来就被世人称为“风骨嶒峻柳如是”。再后来有着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陈寅恪当时虽已双目失明,可还是不惮辛苦地为她著书《柳如是别传》。可惜后人,极少有能读得懂的。”“表哥,我要看陈寅恪作的《柳如是别传》。”“你要想看懂陈寅恪的文章,恐怕还得回到学校去,再念上个几年的书才行吧。”我有些不屑地说道。“陈寅恪是谁,他的书,我为什么便看不懂呢?”表妹有些不服气地问我道。“陈寅恪是能给教授讲课的教授。”我若有所思地回答着表妹的问话。“那教授又是干什么的哪?”“教授是专门给老师讲课的老师。”我接着回答她道。“等以后长大了,我一定要当给老师们讲课的教授,然后再编一本让大家都能看得懂的《柳如是传》。”“好啊,庆阳,祝你早日成功。”听到她说的这不着边际的话儿,我有些不相信地出语反讽着她。谁知,后来证明,当时我还属实是小瞧了她啦。若干年后,委实教她给写出了一篇文思隽永,质量颇佳的,让人一看就能够读得懂的《柳如是小传》出来,而且还在一本省一级的刊物上发表了呢!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正说话间,便见表妹一哈腰,身子就如离弦的箭一般地蹿了出去。瞬间便来到了一棵粗大的老槐树下,手脚并用,三下五除二地就爬上了树顶。便见她在上面手搭凉棚地冲着我喊道:“表哥这上面的槐树花好嫩,好香呦。我在上面摘,你就在下面捡。”说话间,便有一棵棵戴有大团大团槐树花的树枝,被她掰折后,扔了下来。开始我还能用手攥住,后来就不得不脱下衣服地兜着啦。此刻,我抬起头一瞅,她还在上面折着,便大声地喊道:“庆阳啊,快点儿下来吧。我已经有些拿不了啦。”她听到我的喊声,这才从树上大头朝下,如“长虫”一般蠕动着,就快速地爬了下来。于是我们便一人拎着衣服的一头,一边吃着槐树花,一边心情愉悦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眼看着要到家门口儿的时候,我拿着最后一枝很小的槐树花,刚要往嘴里面放,这时表妹的目光恰似风中蜡烛,一忽儿闪烁地望着我说道:“等等!表哥,你能把那花儿,给我戴在头上吗?”我听了她跟我说的话,瞧瞧手里拿着的白白诱人的槐树花,又瞅瞅她那恳求中带着渴望与祈盼的眼神。心里面不免一阵难受,于是我就飞快地将那枝槐树花斜插在了她的小脑袋瓜儿顶上。当时便见表妹的脸儿一红,旋而就像一阵风般地向着家门口儿跑了去。后来有一次,她无意中对我说道:“那回,是平生第一次有男孩子给她的头上戴花儿。她说那天晚上,她一宿都没睡好觉,直到现在心里面还是很感激我的。”
(四)
那年快到春节的时候,终于迎来第一场雪。我和表妹便在院子中堆起了雪人。等把雪人堆好之后,就围着它打起了雪仗。打到后来,我无意中奋力地一抛,竟然将一团雪包子打在了她的脸上,她二话没说,便捂着脸儿跑回到了屋里。我知道自己闯了祸,就急忙地跟着她进了屋中,有些担心地问她道:“打疼了吗,庆阳?我不是故意的。”此刻,她的脸似乎好了一些,便对我摇了摇头地说道:“没什么,表哥。”谁知她刚说完这句话,忽然间,眼圈儿一红,竟落下几滴泪来。我一看她这样,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便又急切地问她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脸儿还很疼啊?”她瞧我是切实着急啦,就抬起头来地对我说道:“没什么的,表哥,我的脸真的已经不疼了,刚才我这只是触景生情,想起了以前的事儿,才会这样的。”“以前的什么事呀?”我着急得有些语无伦次地顺口便问了出来。“其实我以前就喜欢跟雪待在一起,和雨相比,我更愿意和它亲近。因为雨打在身上,我会感觉到冷。雪便不一样啦,它来到你身边时,你会为它的降临,感到格外地温暖。虽然它是那么地虚情假意,每次都是唱着赞美的歌儿。但它接近你的目的,就是用它那银装素裹的外衣,来冰冷你,却升华了它自己。然后再把它那肮脏丑陋的躯壳,寄生在你的身体上,继续吸食着你的热量,来达到彻底地腐蚀你的目的。”听了表妹的话,我有些诧异,和摸不着头脑地问她道:“这都是哪跟哪儿的事呀?雪是多么美好而圣洁的可人儿啊,她是那么地清新,那么地纯情,你怎么能说她是肮脏的哪?”“你太天真了表哥,等一下,我去去便来。”说话间,就见表妹一溜小跑着,便来到了我们家的碗架子边上,拉开橱门,迅速地拿出一只二大碗来,转身飞奔着就往屋外跑去。不一会儿,便装满了一二碗洁白的雪回来。放在屋里没多久,就化成了只剩半下子的黑黑的水。瞅到这儿,我不禁哑然,不知如何是好地问她道:“既然知道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心甘情愿地跟它待在一起呢?”“因为孤独,因为孤独,所以我只能跟它待在一起。”表妹的眼睛里红红的,冲着我无助的大声地叫喊着。此刻,瞧着表妹那张有些丑,但更是绝望的脸,我一下子便全都明白了。心头一热,就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有些动情地说道:“有了表哥,以后你便不会再孤独啦。”
(五)
春节的时候,表妹就回家陪她自己的父母过年去了。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听后来到我家走动的亲戚说,她是一进家门,就缠着父母要回到学校念书去。父母拗不过,只得答应了她。
前年我跑乡下,收旧书去时,到过她家一次。那会儿,她已经和她的傻春哥哥结了婚。还有了一丫一小的两个孩子。我到她家的时候,是傻春接待的我。我对他说:“庆阳是我的表妹,我是来看她的。他很高兴地对我说:“庆阳现在已经是我们村子里的小学教师兼校长啦。现在和孩子都在学校里面上课呢。”听到这儿,我就对他说道:“我想去学校,瞧瞧庆阳,也顺便瞅瞅孩子们去。”他二话没说,就带着我来到了学校中,表妹即将上课的那个班级。进得教室一看,里面很简陋,墙壁上还残留着,从屋顶漏下来,始终没有干透的雪水淌过的痕迹。孩子们上课用的桌椅显得很杂,很凌乱。一瞅,便知是村民们自己家凑合的。这屋子里的一切几乎都是陈旧的,只有孩子们渴望知识的那一张张稚嫩朴实的脸和对知识改变命运抱有着期待的漆黑明亮的眼睛仿佛是崭新,跟萌动的。这时就见一位身材瘦小的女人,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进来。是她,就是她。瞧到表妹,我的心里有些激动。模样跟以前差不多,但气质上,却多了一些书卷味儿。看来是这些年有用的书,没少读的结果吧。此时,傻春也兴奋地拉了我一下,示意我,他的媳妇到了。我们便在教室后面的空位子上坐了下来。这当口,只见表妹带着她那一头盘起的长发,有条不紊地走到了讲桌前。立时,就见这些可爱的孩子们,一齐向着他(她)们的老师兼校长大声地喊了起来:“老师好。”奇怪的是表妹并没有按部就班地回答:“同学们好!”而是极其平静地对着他(她)们说道:“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接下来便是这些学生又一次以洪亮整齐的声音喊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知识就是力量,我们一定要做到一个都不能少。”瞧到这里,我的鼻子便有些发酸。此刻,就听见表妹用她那清晰甜润的声音说道:“接下来请同学们拿起课本,翻到第二十八页,我们今天讲第五课《牵牛子的阅读时光》作者—婉兮阿湄。下面我给大家朗读一遍:
左手是书,右手是牛,一边是沟渠细流,一边是黄瓜玉米大豆,竹篱上挽一朵花又一朵花是黑白丑。牛在身后沉默地走,岁月长得像缰绳,看看走远了,牵牵又回来,少年人走着走着,便成了今天的再回首。
想起牛的时候,就会想到黑白丑,一生中再也没见过那么多,盛大而寥落的绽放。那时觉得它怪,既不黑,也不白,有紫,有红,淡青,淡粉,深浅间成一星形,开的时候不遗余力,瞧去却还是寂寥。难道便因为叫了“愁”?是的,那时以为叫“黑白愁”。采来夹在书页间,等着它变干,艳色如新,薄脆如蜻蜓翅,碰一碰就愁到破碎。长大后才晓得它还有名叫“牵牛子”。 只不过我所见的是野生,花小,单薄,不比人家家养的富态。还有个更文雅的名是“朝颜”,《源氏物语》里有女子叫朝颜,名字也透着飘渺的意味,可望而不可即。
太美的名字高不可攀,惟牵牛子是我的。我便是那个牵牛的孩子……
(六)
傍晚,我在表妹家吃过饭后,就见表妹拿着柴火烧起了西屋的炕。我便有些好奇地走出东屋问她道:“这是干啥?”就听她带着家乡口音地对我说道:“表哥这你便不知道啦,这是特意为你烧的炕,今天晚上我和你在这西屋里睡。”我一听表妹说的这话儿,着实地吓了我一大跳,连忙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她说道:“这样恐怕不太合适吧!”表妹一瞅我惊讶的模样,就呵呵地大笑了起来,笑声未止,便对我说道:“不是了,表哥。这是我们这嘎达的习俗。亲戚来啦,都是这么接待的。男方的亲戚到了,由男方盛意安排。女方的亲戚来啦,由女方负责招待。这个习俗,就叫做“烫亲戚”。便是亲戚要在冬天里登门,就要将这炕烧得热热的,表示主人对待亲戚们的心儿是暖暖的。如果是夏天,便要从两只蜡烛起线,来几个亲戚就要点上几只蜡烛,以表示主人对远道而至的亲戚们的热情似火。”我听完表妹说的这番话儿,便只能入乡随俗了。
夜里,睡在表妹为我烧的热炕头上,心中不免思绪万千。那晚我们唠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后来我问她:“傻春对你怎样?”她很满足地回答道:“春哥对我很好,这辈子我没什么好遗憾的啦。就是有时总像个小孩子似的,拿他没个办法。”“要是现在能回到小孩子的时候,该有多好啊。那时的我们是哭着哭着,便莫名其妙地笑了,现在的我们是笑着笑着,就不明所以然地哭啦。这世界之所以会变得这么可悲,便是因为一些不幸的人,总是在无条件地包容着那些‘幸福’的人。这辈子,能找到一个他(她)对你好的,比找一个你对他(她)好的,结果要好得多。”说完这话,我就合上早已经被泪水沁湿的双眸,迷迷糊糊地便睡去了。
第二天下午,吃完表妹为我送行特意做的闷大米干饭和土豆炖豆角子的饭菜后,临出门前,就从我的收书款中,拿出了一千块钱递给她,表妹说啥也不肯要。后来我说是捐给她的学校的,她这才勉强地收了下来。说是代表她的那些孩子们谢谢我啦,她一定要把这一千块钱用好,多买一些桌椅和书籍。
傍晚时分,当我出了她的家,坐在回去的长途客运车上,来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猛然间,看见一位头顶上斜插着一枝槐树花的小女孩,我惊奇地从车的座位上站起,刚要喊一声:“表妹!”发现那女孩已然走远,快速地奔进了我童年那金色的梦里……